第一调查 | 巴西最大铁矿企业三年两次溃坝 谁该负责？

新华社巴西布鲁马迪纽1月28日电（记者赵焱）巴西消防部门通报，截至28日，巴西东南部米纳斯吉拉斯州矿坝溃坝事故已造成65人遇难，其中31人身份已被确认。目前仍有至少279人失踪。

1月25日，在巴西东南部米纳斯吉拉斯州布鲁马迪纽市，人们查看矿坝决堤事故现场。新华社/圣保罗通讯社

米纳斯吉拉斯州消防部门发言人说，随着时间推移，找到生还者的机会越发渺茫。 由于当地近两日没有降雨，泥浆开始变硬，给救援工作造成更大困难。

事发后，拥有事发矿坝的巴西最大铁矿企业淡水河谷公司被推上风口浪尖。这是淡水河谷近三年第二次牵涉溃坝事故。

2015年11月，米纳斯吉拉斯州马里亚纳市附近的一个尾矿坝决堤，造成19人死亡，一些村镇被淹。

拥有这座尾矿坝的是萨马科公司，正是必和必拓与淡水河谷两家公司成立的当地合资公司，1977年成立，双方各占50%股权。

事发后，该公司被处以2.5亿雷亚尔（1美元约合3.75雷亚尔）的初步罚金。巴西政府随后对萨马科公司发起正式诉讼，直到2018年6月，淡水河谷同意支付200亿雷亚尔罚金。

罚金看似很高是不是？但是那次事故的影响不是金钱可以衡量：废水、泥沙和矿渣倾斜而出，总量达到大约6000万立方米。

这些矿渣可填满2万个奥运会标准泳池，沿多西河倾泻而下，沿途污染土地和河流，污染带长达80公里，直至大西洋。两个州受到波及，大约25万人的饮用水供应中断，数以千计鱼死亡。

生物学家初步估计，受到污染的淡水河及沿岸生态需要至少10年才能恢复；巴西时任环境部长伊莎贝拉·特谢拉则预测，生态影响将持续30年，“无疑是巴西历史上最大的生态灾难”。

那场事故发生后，联合国曾发布一份报告，援引两名专家的意见，批评巴西政府和两家股东公司对堤坝决堤事故的处理方式，称他们的态度是“令人不可接受的”。

这份声明说：“巴西政府、（两家股东公司）淡水河谷公司与必和必拓公司对事故造成损失的评估和后续救助显然不足。企业和政府本应尽一切努力阻止更多灾难，特别是泥浆中含有大量重金属和有毒物质，现在不是采取辩护态度的时候。”

虽然马里亚纳事故后淡水河谷公司支持成立了一个重建基金会，但其效果鲜有体现，很多失去亲属和家园的民众到现在还没有拿到赔偿金，含有有毒物质的泥浆依然淤积在多西河沿岸。

此外，虽然司法机构认定淡水河谷公司相关人员有罪，并处以罚款，但这些企业高管并没有入狱。

是疏忽还是怠慢？总之，专业人士早就认为，相似事故很可能再次发生：一名淡水河谷公司聘请的咨询公司的环境工程师在2015年溃坝事故后评价说：“淡水河谷所有的矿坝都存在风险，企业不愿意将钱花在预防事故和恢复环境上。”

1月25日，在巴西东南部米纳斯吉拉斯州布鲁马迪纽市，一辆汽车在矿坝决堤后淹没在泥浆中。新华社/巴西通讯社

这名工程师受雇于淡水河谷，但不愿透露姓名。他说，相比尾矿坝，其实有安全囤积有毒泥浆的解决方案，但这需要资金和技术，而淡水河谷不愿在这方面花钱。

此外，大企业与当地居民的“共生关系”也令情况更为复杂。

在布鲁马迪纽的居民可以说几乎家家户户都与淡水河谷有关系，在城市的入口处有很大的标语“淡水河谷支持布鲁马迪纽市”，可见这个企业对城市的重要性。

财报显示，淡水河谷公司2017年净利润达55亿美元，比上年增长38%。淡水河谷公司总裁施瓦茨曼去年5月曾说，由于市场对高质量铁矿石需求增大，极大提升了公司利润，再加上对巴西经济增长的信心，公司未来将宣布一系列在巴西的投资项目。

在城市入口处一家客栈开餐厅的布鲁娜告诉记者：“其实可以说淡水河谷养活了我们这个城市，虽然他们的工程师来自其他地方，但公司的后勤工作都是我们这里的居民来做的。甚至我这个餐厅，如果没有淡水河谷也开不下去。”

记者在这两天的采访中也深有体会，只要是这个城市的居民，基本都有亲戚或朋友失踪，这些失踪者都是在淡水河谷或者其第三方企业工作的。

1月26日，在巴西米纳斯吉拉斯州布鲁马迪纽市附近，当地人在一处救助点等待消息。新华社记者李明摄

正因为如此，虽然他们会因为得不到失踪亲属的信息而焦虑，却也不愿特别怪罪淡水河谷，因为很多人自己也要依靠这家企业生活。

本次事故发生后，淡水河谷公司宣布将立即为每个在事故中失去亲人的家庭捐助10万雷亚尔，对受灾最严重的布鲁马迪纽市提供金融补偿，聘请心理医生团队对遇难者家庭进行心理疏导，并在帕劳佩巴河上设置屏障，防止污染物影响其他城市水域。

受溃坝事故影响，当天淡水河谷公司股票股价下跌24%，一天内损失710亿雷亚尔。

三年前，米纳斯吉拉斯州发生了巴西历史上最重大的环境灾难，三年后的这场灾难又产生了如此多的无辜遇难者，淡水河谷总裁施瓦茨曼也说，这一次是“人的灾难”。

当地居民玩起文字游戏，他们说淡水河谷公司10年前已经更改了公司名字，现在的官方名字其实就是“河谷”，而“淡水”从字面上翻译是“甜水”，现在“甜水”没了，自然就只剩下“苦水”。

“苦水”应该已经足够了，淡水河谷也该警醒了。

背景资料

淡水河谷是一家致力于将自然资源转化为社会繁荣的全球性矿产品公司，总部位于巴西，业务遍布全球约30个国家，拥有正式员工及合同工约11万人。主要业务涉及矿业、能源、物流、炼钢。（来源：中文官网）

在2018年《财富》世界500强中，淡水河谷以350亿美元营业收入排名全球第325名。

[责任编辑：杨凡、穆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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